“ 俺还把你拿嫁妆购置的那套甲给糟蹋
糟蹋自然不是拿去换酒抵债那样糟蹋 , 那甲原就是旧的 , 小门小户看不真切 , 稀里糊涂买下来 , 在战场上走个三两遮 , 叫金人乱刀剁个几下 , 就糟烂了 。
妻子听了很心疼 , 哭得就更厉害 : “ 甲片没背回来 ?“
丈夫嘴唇嘎嗒着 , 蚊子似的哼啼 ,“ 走着累 , 给扔了 …...“
话一说出口 , 就叫妻子拿了一个藜枕狠础了几下 , 丈夫后背上有伤 ,
缩着脚子浑身就是一哆嚏 。
妻子赶紧又把枕头扔一边了 。
「 就不能指望你 ! “ 她说 ,“ 指着你的功劳换米下锅 , 老小都饿死了 1 “
两口子就这么嗜噪切切地说几句亲热又掀着抱怨的话时 , 忽然有人敲门了 。
“ 张四哥可在么 ?“ 邻家那个一起参军的小兵在门外喊 ,“ 营中发钱了 1“
丈夫一下子就蹦起来了 !
妻子比丈夫蹦得还高 !
宇文时中摸摸胡须 , 有点不好意思 。
“ 东非殿下之职 , 军饷原该朝廷筹措 …...“
“ 先生这么说 , 那我不发了 。 “ 长公主说 。
老师就回了 , 好在没回几秒 , 长公主就把话又圆回去了 :
“ 我的道观荒山也都是爹爹与兄长赐的 , 我的钱拿来发军饷 , 先生干万不要觉得内疚 。“
老师又摸摸胡须 ,“ 宫中赏赐殿下的钱帛皆记录在册 , 臣只怕粮饷数额巨大 , 府中内库 …...
「 不要紧 , “ 她说 , “ 还没发到我自己的钱呢 , 咱们现在花的还是完颜宗望的钱 。“
老师就死机了 。
花金人的钱 , 似乎很不对劲 , 他也不是真空球形鸡 , 知道夏天时宋金边境上猖狂走私来着 , 但那时宋金还是暂时休战的状态 , 现在都已经是生死仇敌 , 还花人家钱 , 感觉好像就有点不厚道 …... 尤其是到朝廷那 , 好说不好听呀 。
赵鹿鸣一眼就看出老师脑子里有点什么迂腐的东西 , 她就一乐 , 冲尽忠招招手 。
一会儿的功夫 , 尽忠就端来两块马蹄金了 。
“ 先生你看 , “ 她用特别尽忠的语气说 ,“ 这两块金子 , 哪一块是金人的 , 哪一块是宋人的啊 7“
不管哪一块 , 扔进真定城里 , 都能听到一声美妙的响 。
士兵们回到城中 , 有家的可以回家 , 没家的住军营 , 离开附城军营这几日 , 城中妇人们按照长公主的吩咐 , 将军营里里外外洗刷擦拭得很干净 ,
连淘干净的粪坑都要洒一遍石灰粉消毒 。 土兵们几日不眠不休 , 现在倒在被子上 , 一觉就睡了十几个时辰 。
等到再眷眼 , 营内营外到处都是找饭吃的恶鬼 , 辕赏就是这时候发下来的 。
发就发了 , 还是走的灵应宫路线 , 李素那出钱 , 这位大主簿的眼睦死死地盯着发出去的每一笔钱 , 盯着每一只伸过来的手 , 这就导致了标些人想从手里偷偷抓一把塞口袋里很不容易 。
标些人就生气了 。
生气的不是尽忠 , 尽忠一听到这话就会很不高兴 :“ 拿俺当什么人 ? 俺可是从殿下那拿钱的 ! 稀罕这点军饷 ! “
生气的是宣抚司标些文官 , 这群文质彬彬的老鼠在数次试探 , 折戢沉沙后 , 就准备直接搅局了 , 他们说 :“ 到底是出师不捷 , 宣抚当知慈不掌兵 ,
而今不罚反党 , 岂不失了度 , 从此令士兵对军规失了畏悸 ?“
宇文时中说 :“ 这一战该罚的有我 , 我不知完颜宗望设下陷阱 , 令大军有此倾覆之险 , 我已上奏朝廷 , 想来朝廷自有明断 。“
“ 啊呀 ! 宣抚何错之有 ? 分明是那般武夫急功冒进 …...“
“ 我也知他们急功冒进 , “ 宇文老师发出了可疑的哽咽 ,“ 只是我宣抚司上下参谋机宜无数 , 站无一人助我 …...“
考师眼圈红了 。
考师凄然了 。
老师两只眼睛凄然地向上看 , 好像要穿过屋顶去看一看这不公的世道 , 凄楚的人生 。
不错 , 他在公主面前总是很凄然的 , 可他在下属面前并不凄然啊 !
现在他特地凄然给他们看 , 这一圈文官就全部都感到了芒刺在背 , 汗珠从一个个额头上冒出来了 : 都是东华门外溜进来的 , 谁听不懂宣抚的潜台词啊 !
一一这仗输是输了 , 可你们这群参谋怎么战前就一句反调都没唱过呢 ? 要你们专门用来扯后腹 , 吃军粮吗 ? 那就别怪我拿你们扫黑锅了 !
一群人都低眉顺眼了 , “ 将士们经此苦战 , 血战四昼夜而不曾溃退 , 忠心